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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D海龟时光机 上海首家3D打印照相馆“试水”产业路
2013
05/20
15:44

3D打印最近很火。刚结束的首届上交会上,3D打印技术专区前人气爆棚,人们好奇地争相观看一台台3D打印机“吃”下塑料、金属粉等材料,“吐”出维纳斯头像、椅子、卡通玩偶……

科技部近期公布的最新《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(863计划)以及国家科技支撑计划制造领域2014年度备选项目征集指南》,首次将3D打印产业纳入其中。

英国《经济学人》杂志甚至称,以3D打印技术为主导的数字化制造技术“将带来第三次工业革命”。

这是否意味着,未来可能颠覆人们生活方式的3D技术相关产业的“掘金潮”已经到来?又或者,丰满的理想之下,会遭遇骨感的现实?

在这个行业试水的人也许最有发言权。26岁的创业者邵启喆,刚回国两年,因为最近开出上海首家3D照相馆而忽然“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”,而他在美国的导师,正是世界上用3D技术打印房子的第一人。

记者来到这间位于人民广场,只有35平方米,却略显神秘的照相馆。

如果3D打印技术只停留在技术层面,满足人们一时的好奇,它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灵魂

在这家名为“EPOCH时光机”的3D照相馆内,有一幅整面墙大的手绘黑白壁画。内容很简单,背景是天空,主体是一朵朵形态各异的云。

邵启喆指指这些云,卖起关子:“你们觉得它们像什么?”“……这朵像天马?”“这朵,像婴儿的脸?”几名参观者有些犹豫。邵启喆微笑:“都对。你觉得它像什么,就是什么。这正是我们照相馆的理念——遇见你自己。具体而言,是将3D科技与你的内心感触相结合。”

尽管因借着“上海第一家3D照相馆”的名头成了新闻,邵启喆却说,这个第一倒真不是刻意为之,自己和伙伴们追求的第一,是为客人带来独一无二心灵体验及作品的品牌。你想呈现一个怎样的自己?最真实的自己,或是那个不曾发掘的自己?这些,都可以在你和摄影师、设计师的互动中,最后通过3D照相呈现出来。

“觉得有点玄?”面对记者有些疑惑的眼光,邵启喆说,“如果3D打印技术只停留在技术层面,满足人们一时的好奇,它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灵魂。”

这间小小的店铺内,此时,一名5岁的男孩正摆着POSE(姿势),站在绿屏前的转盘上,接受全方位扫描。

对所拍对象进行全方位扫描,正是3D照相的第一步,大约两三分钟。扫描后的人像数据传至计算机,由工作人员进行数据处理。其后,经过四五个小时的3D打印,工作人员便将塑像从打印机成型仓中取出,对其进行吹粉、固化、清洗、补色等后期制作。整个制作周期一般在两到三天左右。这种通过复合粉末一层层堆积形成的三维立体塑像,制作成型后,模型的人物表情、衣服纹理等都与真人无异。

“虽然扫描拍摄只要两三分钟,我们却提供一小时互动交流,在照相的基础上,融入你的想法和风格,设计背景,使最后的作品成为你独特的造型,让你成为一位DIY艺术家。”邵启喆眨巴着眼睛,“真实想法,不是广告语哦。”

最近来的一位女孩子,很喜欢哆啦A梦,最后出来的作品是在一间浪漫小屋里,女孩在唱歌的哆啦A梦边上,笑着捂起耳朵。

还有一对年轻夫妇,带着两岁孩子一起来照相,他们幽默地将孩子塑像做得很大,而父母仰视着他……

开业两周来,近50人预约照相,每天还总有几位好奇者来店里参观。

我们总是循规蹈矩地用锯木头的机器去锯木头,当有人用锯木头的机器去锯海绵时,我们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,然而这个人却因此发明了席梦思

学理工科的邵启喆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思维。

他喜欢想好一件事就去做,让自己开始时处于“无脑”的状态,不过多地考虑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。他觉得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束缚了自己,永远迈不出第一步。

他承认,这样的思维方式,受了在美国南加州大学留学时一位课程导师的影响。这位导师,正是世界第一位提出要“打印房子”的比洛克·霍什内维斯(Behrokh Khoshnevis)教授。

霍什内维斯被学生昵称“老K”,他在工业系统工程系教一门“看来有趣轻松”的创意课程。而老K本身,就是常有近乎“疯狂”点子的创意者。

崇拜达芬奇的老K认为,美术是帮助发展创新思维的一种方法,于是鼓励这帮理科生去公园写生。“见啥画啥,不像没关系。甚至在纸上乱画,然后根据这些凌乱的笔迹,勾勒出你想象中的东西。”邵启喆说。

老K花了足足7节课,介绍他“打印房子”的构想和经历。该创意源于他2003年便生出的念头:“现代社会中许多东西,衣服、鞋子、汽车等都可以用机械自动生产,为什么房子不行?”老K认为这将会为人类带来巨大改变,尤其对灾区造房等具有极大意义。

他很快设计出了机器图稿,然而找公司洽谈制造机器时,便碰了不少钉子。好不容易有家公司与他达成了合作,却做了两年都无法造出那台机器。与此同时,为了实现短时间造房,老K还花了大量精力研究快干水泥,但也总无法突破技术瓶颈。

老K始终没放弃。这么多年过去,他已突破一个个技术难关,在“3D打印房子”的道路上狂奔,而现实却还将他牢牢困在实验室,无法进入市场商业化。

邵启喆记得老K两条著名的格言:“一位成功工程师要称得上伟大,就必须要能影响超过10亿人10年以上。”“要做成一件事,intention(意向)是最重要的。生活中总会发生很多事情,但我们不能把它们当借口。”

老K的理想主义成了邵启?创业的航灯。但他也承认,当刚看到老K打印的房子半成品时,第一反应是:“房子该卖给谁?”以至于早期接触到3D打印时,并没有萌生创业的想法。直到去年,他看到日本开出了世界第一家3D照相馆,“突然被这个创意触动了。我看到了3D打印机与生活创意链接的可能性!”

“我们总是循规蹈矩地用锯木头的机器去锯木头,当有人用锯木头的机器去锯海绵时,我们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,然而这个人却因此发明了席梦思。”这成了邵启喆3D创业的初始逻辑。

3D照相馆太新潮,不在很多商场的业态规划内。到工商局注册备案时又遭遇了尴尬:工商局在案的行业里没有3D照相馆

理想照进现实,总是并不平坦。筹备的半年中,邵启喆充分利用了他的海外校友资源,搜集大量资料,恶补专业知识。但事实上,了解这个行当的人太少,尤其是民用市场。

找合伙人投资便犯了难。他想过找风投,但不少投资人不了解3D技术,往往更强调资本短期回报率,他最终放弃。

他想到了与自己的好友们合作。在邵启?百般解释后,好友们对3D打印技术还停留在“大概了解怎么一回事”的阶段,便答应了他的合伙邀请。邵启喆总开玩笑称自己的合伙人们是被友情“蒙蔽了双眼”,稀里糊涂被自己忽悠了。对此合伙人们也不恼,只是在他畅想“10年、20年后3D打印的光明前景”时,提醒他“还是先聊今天的事”吧。

邵启喆的3位合伙人都从海外学成归来,分别有财务、法务和市场营销背景,他跟其中两位还是初中同学,情谊深厚。尽管如此,筹备过程中,大家也没少争执。但邵启?庆幸,“大方向上总会保持一致”。

给店铺选址,他们又碰了不少钉子。大商场一般都有自己的业态规划,而3D照相馆太新潮,不在商场的业态规划内。有的商场直接表示不理解这个店到底想要做什么,或直接问这个品牌是不是名牌,赢利空间有多大,达不到其要求的,直接以商铺已满为由将他们打发走了。最终,总算是一家新开一年多的商场伸出了橄榄枝。

因上海从没开过3D照相馆,邵启喆到区工商局注册备案时又遭遇了尴尬。工商局在案的行业里没有3D照相馆。工作人员只能建议邵启?选择填上“图文制作、信息领域技术服务”行业。在写营业范围时提到“制造”又遇难题,区里不允许制造业,只好改为“设计、销售”。

然而最让邵启喆担心的,还不是这些,而是3D打印市场的大环境。

现在的3D打印行业有点像盲人摸象,摸到什么是什么,有人摸到把枪,有人摸出个玩具……

邵启喆心里明白,人们接受3D打印技术需要一个过程。只是这个过程要多久,还说不好。

前几日上交会,有媒体报道,3D打印机打印一个产品,只需1元不到的成本。这导致很多来这里的顾客,听了店里报价后,产生巨大心理落差。

邵启喆有些无奈:“我们用的是工业级3D打印机,采用粉末作为原材料,与家用3D打印机打出的塑料成品,完全不是一个档次。我们每次要费大量时间与顾客解释说明。”

他坦言,现在的定价根据客户的不同需求,基本在1000元到3000元。相对于传统的工艺模型,如软陶模型等,这样的价格还是高出许多。

不过,几位海归还是看好上海人对新兴事物的接受度。“总有特定的消费群喜欢比较潮的东西吧,或在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来3D照相,此时的价格因素,还那么重要吗?”

他们将照相馆命名为“EPOCH时光机”,希望通过3D打印技术,为人们记录或重塑人生中的某个时刻。“现在顾客多数是赶在结婚、生日、怀孕等这样的特殊日子进行预约,我们也暂时打算先把产品做成礼品概念。另外,也想发挥技术所长,陆续在跟整形医院、婚庆公司、博物馆等谈合作。”

邵启喆和合伙人们有着自己的理想主义情怀。“赢利绝对不是我们考量的第一位,先活下来吧。”邵启喆坦言,“首先考虑让更多人能了解我们,了解3D打印技术;其次是建立和传播我们的品牌理念;第三是对制作工艺及产品功能性的追求;之后才是赢利……”

对许多人甚至合作对象,直言也要开3D照相馆,邵启喆显得气定神闲:“这是必然的。我对3D打印技术的巨大发展空间有信心。我们才刚起步,把眼光一直放在竞争上没多大意义,还是首先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。就算相继有人加入,那也只是在一个大杯子里滴墨水,3D打印技术绝不仅仅局限于此。”

他打了个比方:现在的3D行业有点像盲人摸象,摸到什么是什么,有人摸到把枪,有人摸出个玩具……大家都看到了3D打印技术带来的无限可能,带着各自的好奇去探究,也弄出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产品,但这个技术未来的发展,以及人们的需求点到底在哪里,还是需要多元化背景的人花大量时间和经历去不断改进。

目前,国外多注重3D打印的研发生产。国内更注重应用服务,如发展家用、简单的制造业。邵启?举例说,一次3D打印,需要牵涉到扫描仪、计算机、材料、工艺等多个方面。比如作为耗材的粉末,如果不具备工艺所需求的特质,就没办法顺利制造产品。针对于此,邵启喆有更大的“野心”。他表示,开照相馆仅仅是建立品牌的开端,以后还想要涉足3D打印技术的研发。他们的想法是,通过照相馆,可以跟客户直接交流,知道他们究竟想要3D打印出什么样的产品;同时还可以通过这个平台,及时得到一些3D打印工作成果的市场反馈信息。

“要相信,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。”这位海归认真地引用了这句话。

当"复杂化、工艺化"的3D打印碰上想要"简单化、实用化"的消费市场,怎样才能做出符合公众期望的产品,是他们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

即便是对3D打印技术本身,邵启喆也有自己的隐忧。

“3D打印技术最大的好处,是可以快速地定制和生产个性化产品,直接省掉生产线的过程,尤其适合小批量个性化产品的生产;最大长处在于制作复杂的东西;有时为了弄一个个性化产品,人们还需要与复杂的3D建模工具打交道。但人们的生活往往喜欢简单。”

当“复杂化、工艺化”的3D打印,碰上想要“简单化、实用化”的消费市场,怎样才能做出符合公众期望的产品,是他们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。

有一点毋庸置疑:3D打印将助推个人化定制业务的发展,甚至唤醒人们的创造性。中科院计算所上海分所所长孔华威认为,目前国内外在3D打印技术上的发展水平基本接近,整体上都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。

3D产业化的未来,关键要看能不能让人们把它使用起来。

他打了个比方:“现在家长给小孩买玩具,喜欢买ipad之类,其实同等情况下,家长给孩子买一台3D打印机就比ipad好。孩子的想象力是无穷的,他们完全可以利用3D打印机把自己想到的、或者在网上看到的喜欢的东西打印出来。”

在孔华威眼中,现在的3D照相馆,就像当年家庭还没有普及打印机和复印机时的打印社,是为满足人们对3D打印的需求而出现的一种产物。当然,相对打印社,3D照相馆提供的是一种全新的服务模式,生命周期会更长。

就在最近,孔华威组织了一个“做家”联盟,邀请了包括邵启?在内的上海3D打印及应用相关企业、学校、研究机构、投资商等参加。他解释,3D打印就是出“做品”。“希望通过提供体验平台,让人们慢慢接受3D打印。更希望通过‘应用驱动、交叉创新’使上海成为家用3D打印机的聚集地。目前我们已与浦东新区科委等在接洽。中国的3D打印产业,一定要避免一哄而上。”

眼下,对邵启喆来说,让3D照相馆活下来,显然更要紧。

他的同伴们正努力申请一些政府对文化创意项目的补助,以解决可能即将出现的资金缺口。

事实上,回国两年,多次创业的邵启喆已经历许多。他曾经开发过智能交通系统,解决了技术上的难关,却由于无法突破一些限制而实现应用。他也曾试图开发二维码防伪,却也一直找不到合作对象。他常常被朋友开玩笑,说是把自己的公司,当成了科技实验室。

邵启喆对此有点无奈。他说,自己会更加务实,但又总会在最难熬的时候和同伴讲老K的故事,并激励自己和同伴:“就连复印机这种在今天看来非常实用便利、普及率极高的机器,也在它被发明出来后,经过了漫长的18年等待,才被人们接受。”

他难以忘记,在交大本科即将毕业时,辅导员的一句话:“我们常常被认为,毕业后最好的去处就是进摩托罗拉、三星、苹果等这样的外企,然而为什么不想想,什么时候我们能靠自己的力量拥有自己的‘苹果’品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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